顾凤寻抿了一口韩察特地交待人给他筹备的蜜水，微笑道：“令尹大人不必担心，师兄他对弘文阁没有兴趣，这几日只是我请师兄过往替我调教出几个得用的人手。”
韩察心头一松，眼力又转回红先生的身上，再次感叹了一声此人的风度仪态，方道：“那么不知红先生意在何方？”
红先生又欠了欠身，道：“苏某正在通读西楚律。”
韩察顿时了然，沉吟半晌，道：“刑律之道，非朝夕之功，红先生既有此心，本官可举荐先生出任录事，掌文书、记档之务，当可有助于先生尽早熟悉刑律。”
说完，他便双目紧落在红先生的面上，细观神情。
红先生却是毫无委曲之色，笑着起身深深一稽手道：“多谢令尹大人。”
韩察收回眼力，道：“至多三五日，任命书便可送到先生手中。”
录事一职，不过是八品小官，他先前见红先生大有傲色，怕是不肯屈就，故意拿这微末之职来试探，不想红先生的表现却是大出意外，身带傲骨，却屈伸有度，好，极好。
红先生道：“既然得受令尹大人举荐之恩，自是大人的门生，不敢再担‘先生’二字，我名苏怜，字垂柳，大人唤我垂柳便是。”
“好。”正事谈完，韩察就端了茶，“本官还有事务要处理，就不送二位了。”
顾凤寻和红先生便起身告辞，一路出了令尹府，登上马车后，红先生才忽然噗哧一声笑开了。
“师兄笑什么？”顾凤寻斜眼看来，月色下，眸色生辉，映得脸色越发的白，如幻似魅。
“我笑师弟果然学到了先生的十分本事，算计人时，一算一个准儿。”红先生心情极好，说话都比平时痛快。
“此话怎讲？”顾凤寻只当不懂。
红先生指指他，道：“休装傻，你让我随着你往弘文阁，哪里是让我帮你调教人手，分明是在这里等着韩察呢。”
千金买马骨嘛，按惯常思维，这马骨确定要被高高捧起来，不然怎么能起到招牌的作用，弘文阁可不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处所，红先生随着顾凤寻日日进出弘文阁，换了谁都会认为他将进职弘文阁，而这又是西楚臣子不愿意看到的。于是以韩察为首的一众西楚臣子，自然便要在凌冷给红先生封授官职之前，先把红先生给挪到别处往，也免得为这么点小事跟新皇闹得不兴奋。
所以，韩察再是繁忙，也必定要挤出时间来见他们，红先生想往大理寺，他更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，大理寺怎么都比弘文阁合适得多，何况才是个八品微末之职。
顾凤寻见红先生已经识破他的算计，顿时笑了起来，没承认，也没否定，道：“韩察主动开口，就是让你要价的，你为何一口应下？”
以八品来衬“马骨”，委屈了，韩察是做好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筹备，所以他故意先说了个八品录事，等红先生表现出不悦，再抬个七品主薄，假如顾凤寻帮腔，六品寺丞就是韩察的底线。
哪料到红先生居然一口应了，倒是真让韩察相当意外。顾凤寻也有些意外，他算计韩察一场，蓝本是想替红先生搏个更高的出发点的。
“由于合适。”红先生点点自己的鼻尖，动作随便又潇洒，“录事可以接触到大批的旧档，刑律书固然详尽，但量刑却各有不同，要根据实情而有所考虑，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熟悉西楚律，查看这些旧档记载是最好的捷径。还有，我既然来了西楚，就不可能按部就班的靠资格升官，我需要功劳来快速提升，旧档里那些悬而未决的案卷、或是含冤误判的案卷，都是我升官的捷径。”
说到这里，他转眸如狐，带着几分小小的自得，持续道：“瞌睡就有人送枕头，顺带还能攀上韩察这棵遮天大树，我为什么不答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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